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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由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教授李立任學術領隊,有方“超越幾何:西扎與葡萄牙當代建筑考察·第8期”考察團前往伊比利亞半島,探訪了以西扎為代表,以及塔沃拉、德·莫拉等建筑師的20余個精華作品。
樂構建筑主持建筑師梁力,帶著對西扎設計中“身體性”特征的疑惑啟程,通過在現場的觀察、與學術領隊的探討,以及返程后閱讀相關學術文獻的思考,逐漸解開了西扎作品中由對“人”的行為/感受的關注所引發的設計“謎題”......
本文由作者梁力授權行走中的建筑學發布。

在有方的招募講座中,李立老師對西扎的建筑做了三個方面的解讀,其中以塞拉爾維斯當代藝術博物館為案例,著重從身體性的角度,對總圖和尺度進行解讀。但李老師在講座中留了“扣子”,需要親臨現場,才能解答這種有關身體性的、關乎空間尺度變化的問題。彼時上海的西扎展還在熱展,參觀過后,對于講座中的“身體性”還存有困惑,旅行與解惑的沖動在大腦中一拍即合。
7天的旅行,依次參觀了10余處西扎建筑,以及7、8處包括他的老師塔沃拉(Fernando Távora)、“學生”德·莫拉(Eduardo Souto de Moura)在內的其他建筑師的作品。行程無法按照項目建設的時序安排,但還是能體會到安排的用心或是巧合:通常會安排具有同樣功能、近似尺度或者同等建設環境的項目相鄰參觀,易于對比和參考,產生思考的漣漪。
身處西扎設計的建筑中,時常感嘆于他營造的空間,豐富、明亮、富有情感。這種感受與“現代主義”的“形式追隨功能”不同,西扎的設計在形式與功能的二元論中似乎增加了一元。這一元是什么呢?是否就是所謂的“身體性”?
在一篇訪談中,西扎被問到設計意圖是否可類比為肢體動作,是一種與身體本身的連接時,他間接回答:“建筑在城市中形成獨特的存在感……在自主性與整體歸屬感的矛盾中不斷探索。”[1]
而莫內歐則認為西扎喜歡掌控劇本,“西扎告訴我們或者希望我們相信,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必然且無可避免的。不過分析卻顯示,他的作品最終都有他所安排的特定人群在使用,由出現在他這位創作者所導演的建筑劇中的角色在使用”[2]。
“身體性”的問題沒有明確的答案,莫內歐的觀點也需要在旅行后反復品味。經過整理照片和對西扎建筑碎片式的觀察,我的感受是:西扎把對人的關注置于建筑的形式與功能之間。人的行為決定功能空間的組織,建筑的形式產生于人的感受。由復雜的“人”粘結起形式與功能,代替了誰追隨誰的簡單關系。
佩索阿在詩里寫到:“我天生就是葡萄牙人”[3]。也許對于擁有大航海基因的葡萄牙人,在大洋中發現地平線是葡萄牙人的驕傲。水平線似乎代表了葡萄牙人的某種精神內核。在葡萄牙參觀的第一個西扎建筑就是世博會葡萄牙館,西扎使用一條微曲的水平線,在海邊營造出一個眺望大海的空間。隨后,我都會覺得葡萄牙不少建筑中包含明示或暗示的水平線,尋找水平線成了我本次旅行中的一個小游戲。波爾圖大學建筑學院,室內空間有一條水平線貫穿墻壁。阿威羅大學圖書館,高不足寸的擋墻,向場地東北盡頭水平延伸與景觀相接。在帕梅拉游泳池找到了泳池盡頭的海平線,最后經李老師指點,是一條在更大尺度上連接建筑、大海和遠方海堤的連接線。








也許對于多山的葡萄牙而言,建筑與地面接觸的瞬間,就要思考建筑如何站立在地形上。相較中國傳統建筑更多通過臺基表達四平八穩,西扎等建筑師們更多通過對勒腳的精心設計,交代建筑水平和場地的交接。帕烏拉·海古故居與博物館,灰色石材勒腳的高度變化對應著室內空間地面標高的變化。卡洛斯·拉莫斯館的黑色水平防潮層環繞建筑正負零一周。類似的構造也出現在康賽匈公園里塔沃拉設計的亭子中。在圣地亞哥大學信息科學系館,環繞建筑底部的石材,在北側是勒腳,在南側向下延伸成為墻裙,這也呼應了在圣地亞哥傳統建筑的石材墻基。
西扎通過構造構建水平,揭示出建筑與地形的幾何關系。正當我為這個發現沾沾自喜時,在一篇訪談中發現,西扎在卡洛斯·拉莫斯館接地處確實強調了一條水平線:墻體和柱子與地面交接處留出縫隙,從而產生一條陰影線。西扎考慮該館的場地以草地和泥地為主,沒有承接混凝土墻體的界面,所以出于視覺上的考量,用這條陰影線讓墻體微微懸浮[4]。這條暗線,在看完文章之后回看照片才注意到。







除了表達水平,西扎還喜歡用坡道解決場地高差。悠長筆直的坡道,如同建筑延展的手臂,短小陡峭的臺階就像手臂盡頭蜷縮的手指,被坡道襯托成了“無障礙設施”,供急行的人快速上下。同樣的建筑構件,在國內則是相反的,水平延伸的臺階盡頭附帶一個小小的無障礙坡道。這是行為習慣差異導致的,也顯示出西扎對人移動行為的關注。塞巴圖爾教師學校的北側,在教學樓的標高,分別向東西兩邊起坡,連接學校出入口處較高的城市標高。其中西側是一個長坡道,在坡道下坡的一頭可以通過臺階快速來到教學樓所在的標高。學生悠閑的走下坡道,鮮有通過臺階急走的。波爾圖大學建筑學院、圣地亞哥大學信息科學系館也使用類似的坡道組合,調節建筑與坡地的關系。








在室內,坡道是西扎設計空間的骨架,是路徑的重要一環。他設計的路徑從不是直接的,曲折的路徑融合了對使用功能、感知體驗、氛圍營造等方面的考慮。西扎在設計時,室內外空間是一體考量、一體設計的:“開窗本就意味著內外景致應相得益彰"[5]。路徑和空間中的窗口及景色,都被精心安排。從保·娜瓦小茶室窗外的礁石,到馬爾克教堂長窗框對應著遠處山脈的峰頂,再到塞拉爾維斯當代藝術博物館窗外的公園景觀,都是如此。正如佩索阿的詩里寫到:觀看是唯一的財富[6],如何觀看應該也是西扎關注的重點。





觀看不僅局限于窗口框景,離開窗口后退到空間內部,窗口成為了構建空間氛圍的一部分,看與被看,框景與被框的景之間相互轉換。窗口給室內空間提供各種光線,漫射光、高光,渲染清晰或模糊的視覺氛圍,讓西扎的空間呈現出電影鏡頭的的質感。視線也引導了對空間的觀看,在卡洛斯·拉莫斯館,不同教室之間可以互相對望;登上加利西亞當代藝術中心的樓梯,就可以有窗口將視線引至樓上;塞拉爾維斯通向西扎翼廊的走廊,也通過窗口將視線引導至新建筑的窗口。







行程在葡萄牙境內的最后一站是塞拉爾維斯。塞拉爾維斯公園除了西扎設計的博物館和新建的西扎翼廊,還有一處也是西扎設計的曼努埃爾·德·奧利維拉電影院(House of Cinema Manoel de Oliveira)。西扎修繕了塞拉爾維斯別墅的舊車庫,將其改造為奧利維拉電影院的放映展廳,同時在車庫的延長線上加建了一幢低調的長條坡頂白房子作為展廳。這次在塞拉爾維斯,匆忙地參觀了博物館和西扎翼廊,沒有足夠的時間穿越公園,到達電影院,只能通過照片了解一二。
奧利維拉比西扎年長20多歲,在西扎出生前就拍攝了第一部電影,并且工作到100余歲,在2015年辭世。奧利維拉慣用長鏡頭,對準一處建筑、一扇窗或一處空間一段時間后,演員入畫、交談、動作、出畫,最后鏡頭留下建筑、窗口或空間。作為置景的空間通過長鏡頭將時間拉長,渲染出角色所處的情緒氛圍。奧利維拉長鏡頭中使用建筑元素,搭建出戲劇化的場景,是為刻畫角色的情感服務。這是否也可以類比西扎的建筑空間,豐富的元素渲染出空間氛圍?也有文章提到西扎的某些建筑就是一個社交舞臺,讓人們看到其他人穿梭其中或忙于事務[7]。


精神內核、如何站立、如何行走、如何觀看等片段,是我觀察到的西扎對于人的關注。
這之外,最令我感到觸動的是西扎設計的放松。參觀中發現的一些有趣的部位,在訪談文章中能看到西扎對應的只言片語解釋——被問到波爾圖大學建筑學院內支撐坡道的菱形柱子、塞巴圖爾教師學校的傾斜柱子時,他坦言這是個游戲[8];卡洛斯·拉莫斯館的立面一直被調侃為面孔,但西扎也確實談到過建筑學院立面遮陽板和塔沃拉濃密眉毛的相似性[9];由他因背部問題而注重保暖的穿著,聊到對建筑保溫的重視[10];德·莫拉說西扎經常吐槽他“太多在轉角的開窗,懼怕在墻上開窗”[11],而這正是我們在帕烏拉·海古故居與博物館觀察到的德·莫拉的慣用手法。
參觀完德·莫拉的事務所,在西扎事務所終于見到了西扎本人,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種舉重若輕的氣質。


注釋:
[1]El Croquis No.068 álvaro Siza 1998—1994 P17
[2]拉斐爾·莫內歐,《哈佛大學的八堂建筑課》P146
[3]費爾南多·佩索阿,《我將宇宙隨身攜帶:佩索阿詩集》P186
[4]El Croquis No.215/216 álvaro Siza 2015 2022 - Self Portrait P383
[5]El Croquis No.215/216 álvaro Siza 2015 2022 - Self Portrait P379
[6]費爾南多·佩索阿,《我將宇宙隨身攜帶:佩索阿詩集》P186
[7]El Croquis No.068 álvaro Siza 1998—1994 P34
[8]El Croquis No.215/216 álvaro Siza 2015 2022 - Self Portrait P381
[9]El Croquis No.215/216 álvaro Siza 2015 2022 - Self Portrait P379
[10]El Croquis No.215/216 álvaro Siza 2015 2022 - Self Portrait P379
[11]El Croquis No.215/216 álvaro Siza 2015 2022 - Self Portrait P387
作者簡介
梁力,樂構建筑主持建筑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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